在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工程硕士开学典礼上的演讲

时间:2018-02-08 02:45:10来源:<推荐访问:开学典礼发言稿
   面对这么多自然科学领域的青年精英,我不知道讲的话会不会对大家有益,感到非常惶恐。可我并不因此怯场,因为我不过想讲出内心的一个感受,题目是:“科学工作者的祖国”。 没有什么“美国特色”或者“中国特色”的科学知识。科学没有国界,科学知识是人类共享的。在今天,科学家经常跨国工作,成为当前人类社会里最国际化的一个群体,是全球化的先锋队。如此,科学工作者的祖国认同似乎应当逐渐淡化。然而,大家熟悉一句老话:“科学无国界,科学家有祖国。”那么,今天的科学工作者还需要祖国吗? 一.科学工作者的国家认同 科学工作者需要祖国认同吗?这要看你是哪个国家的科学工作者。在我们这个西方人占主导地位的时代,只要是生为中国人的科学工作者,即使自己主动想忘掉祖国,也很不容易。 我在美国读书时有个中国大陆去的同屋,读材料学博士,是教育部最早的公派留学生之一,是尖子里的尖子。然而,在共和国前三十年他的家庭生活非常艰难,是那时少见的城市贫民。他父亲靠拉板车养活妻子和六个孩子。孩子里只有他一个念了大学。他赴美不久,就信了~教,而且很快开始激烈批评自己的祖国,批评那管理不善,而且不信上帝的祖国。他的博士论文研究陶瓷材料,那是最尖端的材料,可他毕业后却长期找不到工作。尖端陶瓷材料的研究,用我们的话说,是“保密行业”,不容外国人插足。尽管他不喜欢祖国,却无法通过美国政府的“安全检查”(security clearance)。后来,他给一家小公司做实验员,挣的是在大学里当助教的工资,每小时不到十块钱。再后来,他放弃了自己心爱的专业,转行去做芯片工厂的质量检查员,工资才随着it业水涨船高。那是种普通而平静的美国生活,他却永远不会成为陶瓷材料专家了。作为美国名牌大学的材料学博士,他若回祖国研究陶瓷材料,没有security clearance的问题,他可以成为我国最出色的陶瓷材料专家。 不是大陆人的华人又如何呢?四十年前的1964年,年轻的李文和先生离开了当时令人失望的台湾,去美国读博士学位。他很出色,毕业后在美国找到了工作,成为核专家,在美国能源部所属的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工作,而且成了那里受拥戴的精英科学家之一。那是美国最高级的实验室了。李先生认同美国,热爱这个给了他机会和富足的新祖国。在这个新的祖国,他踢足球,喜欢野外活动,还是个好丈夫,好父亲。他还经常参加学术交流活动,甚至在美国政府的支持下,来中国做基础科学的学术报告,进行学术交流。他是美国人,但毕竟也是中国人。希望在自己母国的文化圈里获得认同和尊敬,是人之常情。他的每次北京之行,还都和美国情报机构配合,肩负了解中国核专家和核研究进展的任务,每次返回到美国都向情报机构汇报。还有报道说,他的夫人早就是美国情报机构的合作者。然而,到了九十年代后期,因为中国的快速崛起,美国右派掀起了反华浪潮,其中主要的指责之一是,中国窃取了美国核武器的技术。美国情报机构断定,中国显然已经把核弹头微型化,而中国人不可能发明这种技术,除非是从美国偷。可他们找不到中国偷窃技术的根据。于是,华裔核科学家李文和先生就成了美国情报机构邀功请赏的替罪羊。李先生并不研究武器设计。就武器设计而言,他是个外行。在1999年底,他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捕了,而且立即被开除出了他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实验室,还丧失了退休金。美国联邦调查局威胁说,如果他不“承认”为中国做间谍,就要像处死罗森伯格一样用电椅处死他(罗森伯格夫妇1951年因向苏联提供美国核技术机密而被捕,1953年被双双处死)。李文和被关押在一个单独的牢房,牢房没有窗户,灯是永远开着的,夜里也不会熄灭。他在牢里还要戴上手铐和脚镣,还经常挨饿。李文和自己感到,政府知道他不是间谍,也无法接触敏感信息,所以想逼他自杀,把案子坐实。他因此早就提前声明,自己绝不会自杀。新世纪更替的那 XX年元旦,他是独自一人在囚室度过的。在被关押了九个多月之后,他终于被迫承认一些轻微的过错,说明美国政府抓他有理,这样才换取了出狱。他的“过错”是什么?就是把一些数据下载到个人计算机里。那些数据是公共信息,丝毫没有敏感性,不过代表一个程序员的正常工作,实验室里人人都这么做。现在,李先生依然认同美国,在个人网站上发起了签名运动,期待美国总统向他道歉,期望美国政府向他道歉,从而能赔偿他失去工作的损失。然而,在他新出版的自传里,他却这样写到:“在被囚禁的无比孤寂的日子里,我经常想,我也许犯下了人生中最大的错误,不该在1964年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,使自己沦落到了今天的局面。狱中面壁,我不得不得出一个惨痛的结论:无论多么睿智,无论如何勤奋工作,像我一样的亚裔,像我一样的华裔,永远不会被美国社会所接受,永远是‘外国人’。” 是的,对美国而言,你李文和虽然是美国公民,却是中国人。对中国呢,李文和是美国人。科学无国界,如果华裔科学家没有祖国,他就痛苦如李文和先生。除非他不想成功,不想成为科学家。 二.在悲剧的祖国 大家可能会认同“科学无国界,但科学家有祖国”这种说法。我想进一步说,在悲剧的祖国,成功的科学工作者也是悲剧。 大前天(2月23日),《参考消息》用一整版转载了美国《时代》周刊的一篇文章。文章抨击巴基斯坦的“核弹之父”卡迪尔汗。卡迪尔汗生于1936年。他 13 岁时,印度独立了,祖国却被英国~成了两个国家,印度和巴基斯坦。作为穆斯林的卡迪尔汗迁至巴基斯坦,但他的家乡却是印度的博帕尔。博帕尔是印度中央邦的首府。顺便提到,二十年前的1984年,博帕尔市发生过一起着名惨案。那里的一家美国工厂泄漏了40吨剧毒气体,导致3150人立即死亡,5万人失明, 8万人终身残疾,150万人受影响接受治疗,占博帕尔市总人口的一半。1953年卡迪尔汗17岁,去巴基斯坦首都卡拉奇的d.j. 理工学院学习,不久又去欧洲学电气工程和冶金。获得博士学位后在荷兰工作,从事原子学研究。1976年,当印度开始了原子弹项目,40岁的卡迪尔汗回国了,带着他的核能知识。在他的领导下,巴基斯坦努力了二十多年,也拥有了原子弹。1998年,巴基斯坦在印度之后进行了5次公开的地下核试验,卡迪尔汗从此成为巴基斯坦的“核弹之父”,成为祖国教科书课文里的

英雄,两次被授予国家最高勋章。而且,巴基斯坦全国各地的卡车、公共汽车背面都印上了他的肖像,他是全国知名度最高的人,比总统的知名度还高。巴基斯坦人口与~相当,是美国的一半,是英、法任何一个国家人口的一倍。但美国、~、中国、印度、可以有核武器,英国、法国、甚至以色列可以有核武器,巴基斯坦却遭到了美国和西方国家的制裁。卡迪尔汗大概相信,原子弹能减轻穆斯林世界受到的压迫和屈辱,所以试图向其他穆斯林国家出售一些核技术设备。他显然没有成功,美国中央情报局早就盯上他了,在他的寓所,工厂和房间里都安插了间谍,甚至收买了他最亲密的助手。这就是“巴基斯坦国”。很幸运,中国不是这样的。现在卡迪尔汗已被自己国家的政府逮捕了,而且受美国情报人员的讯问。在压力下,他不得不招供一切~,或者编造一切美国所需要的谎言,使美国得以要挟其他国家,比如伊朗。 是的,在悲剧的祖国,成功的科学家也是悲剧。 三.在成功的祖国 1996 年,在中关村的西北方向,矗立起了一座航天城。那里有北京航天飞行控制中心,是仅次于美国休斯敦宇航中心、俄罗斯宇航中心的世界第三大航天飞行控制中心。三年前,我在网络上读到了一点北京航天城里的故事,很感动。1998年11月21日,中国的第一艘航天试验飞船神舟一号从酒泉发射中心升空,飞船的一举一动都由北京中心遥控,从点火升空到返回着陆,成千上万条调度命令要从这里发出。任总调度的是一个北航毕业生,名字叫申劲松,当时只有25岁。神舟一号升空之日是他的25岁生日。一年后飞船返回时,他发现状态有些不对,可他只有20秒钟的时间作决定,而且决定的后果是巨大的。他作了决定,而且作对了。返回舱落地之时,申劲松没了感觉,就是腿软,汗从握紧的拳头中流下来,这一天是1999年11月21日,是他26岁生日。他已经在机房中待了整整一年。到 XX年神舟三号发射升空,这个1973年出生的28岁大男孩已经连任三届总调度了。他的工资只有1300元。事实上,整个控制中心的科研人员都是这样的一些青年学生,全部是我国自己培养的。到神舟三号升空,他们的平均年龄还不到30岁。与高能物理及原子弹不同,中国的载人航天没有胸有成竹,满腹经纶的专家领军撑腰,就靠刚从学校出来的这些年轻的本科生和硕士生。现在已经成为飞船轨道专家的曹雪勇是1995年北师大天文系的硕士毕业生。一进来就做轨道设计软件。可飞船还在制造中,飞船数据还不明确。他对整个任务系统一无所知,而且没有任何参考方案,没有一个可用的程序、文档。他拼命了,日以继夜阅读国外资料,希望能发现一点漏网的蛛丝马迹,而且他用天文学知识来启发自己的思路。他几乎没离开过机房,怕思路中断就难以续上,每天靠方便面填肚子。经过半年没日没夜的工作,他成功了。北京飞航中心这样的例子并不少。控制软件专家欧余军是1995年从长沙国防科技大学毕业的,1998年开始负责遥控保障软件的编写。那是个决定飞船能否安全返回的关键性软件,包括对飞船发送的所有指令、指令链和注入数据。没有任何现成的资料可借鉴,要从零开始。中国飞船能否回得来,就全看这25岁的小伙子了。整整两年零八个月,没白没黑,他把软件做了出来。结果发现有问题,近三年的劳动成果全被推翻。他伤心得一个人躲在机房里放声大哭。中心的领导人认为哀兵必胜,坚持不换人。只剩下几个月了,欧余军成了机房里的拼命三郎,不管什么时候,人们走进机房都见他端坐在那里冥思苦想,像个活菩萨。任务完成了,他的身体也垮了,得了肾积水,经常疼得满头流汗。这时,中国第一次飞船发射开始,一切全新,谁也不是内行,有许多软件只有他一个人会发指令。医生护士把他从医院抬到指挥大厅,边输液边打键盘,在担架上坚持了几天几夜。飞船返回后才被抬回去做手术。 我为什么要讲他们,因为北京飞航中心就在中关村科技园区旁边,他们的同学、朋友在那里每个月挣万元以上。可在飞航中心,申劲松一千多元的工资还意味着日以继夜的辛劳。甚至一个月才能和在城里工作的妻子见一面。申劲松是这样说的:“如果单从挣钱的角度,很多事情都干不成了。外面的诱惑确实很大,但我既然干了这个,就要认认真真地干。这个机遇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。对一个人来说,一辈子能赶上一次就非常难得了。” 在这篇网络文章之后,有个跟贴,也很有意思。跟贴的作者回忆说: “92 年毕业前,酒泉来人,希望我们这些学控制的人去那里工作,并且明确说是为了宇宙飞船工作。可我们当时想的都是出国,考研,对此漠不关心。在动员大会上,许多人插科打诨,胡言乱语,嘲弄带队的军官。学校也没起正面作用,只是应付了事,找了几个拿不到学位的差生和来自边疆地区的学生糊弄军队。十年了,我们这些人出了国,成了所谓洋博士,土博士,可老实说,都是行尸走肉,所学所用都在为外国人牟利,而且我们的所谓‘成果’在他们面前是如此的浅薄、渺小、微末。是那些当年被我们嘲弄和不理解的同学们真正在为祖国奉献着,我真不知道将来见面时如何面对他们。我们是逃兵。” 为中国宇宙飞船事业献身的这群年轻人“成功”吗?也许成功,也许不成功。也许有些将来成功,有些连将来也不算成功。我想起了我国两弹一星的元勋之一任新民院士。他生于1915年,是安徽人。他在美国读了机械工程学博士,然后去一所美国大学当讲师。如果没有新中国的建立,他也许就这样生活下去了,过一种平静的美国生活。1949年,像那个时期的许多留美学生一样,34岁的任新民先生也赶回来建设新中国,为祖国出力。他很快就成为我国远程导弹的材料专家,负责设计制造了“长征一号”,就是发射了我国第一颗卫星的那枚火箭。1985年,任先生70岁了,因为得到了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,他的贡献才为人所知。 1995年,他 80岁了,得到了“全国优秀工作者”称号。在他85岁时,国家向他颁发了“两弹一星功勋奖章”和“航天奖”。然而,他说,“航天事业是集体的事业,个人的作用很小,很小。”是啊,我记得其他着名的两弹一星元勋也说过类似的话,而且举出了很生动的例子。任新民院士今年90岁。在他70岁以前,没什么人知道他的所谓“成功”。 成功的或者所谓“不成功的”,他们都获得了成功,因为他们的祖国成功了,祖国是科学工作者们最坚强的后盾。他们推动了共和国的进步,他们与共和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