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跳舞的手

有的人用手雕塑出栩栩如生的人像；有的人觉得弹钢琴的人，手指优雅而灵活；有的人偏爱棒球投手投球时展现的力与美；有的人形容手像暖炉一般温暖；而我最难忘的，则是音乐老师那双“会跳舞的手”。

那是我刚升上小学三年级的九月，懵懵懂懂地踏入了“中年级”。“咦！那根黑黑的甘蔗是什么啊？”“该不会是藤条吧？”某个早自习，班上同学发现讲台上有根细细长长的“棍子”，全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对着它瞧个不停。大家臆测着，议论纷纷，但就是没人知道它的“真实身分”。就在这个时候，一位女老师踩着高跟鞋 “喀啦！喀啦！”地走了进来。

年轻的女老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靥，朝气十足的向我们打招呼，并且告诉我们她是直笛校队的指导老师。老师用她白皙秀气的手握起放在讲桌上的“棍子”说道： “这支像棍子一样的东西叫做直笛，不是哈利波特的魔法棒，可是却和魔法棒一样神奇。它可以发出声音，然后带领我们进入奇妙的音乐世界呢！”说完，老师把笛 子架在嘴唇上，轻快的旋律就像瀑布一般倾泻而出。老师的手，则轻盈的在笛子的孔上快速地移动着，像是跳着舞的活泼小精灵，也像洒在高温铁板上的盐──跳上 跳下。

在那堂有趣的音乐课后，我和朋友们不停苦练，在通过初试与复试的考验后，终于进入了梦寐以求的“直笛队”。直笛队通常以独奏、重奏和合奏这三种演奏方式做 练习，而我最喜欢的是合奏，因为我可以一面享受着和伙伴们共同奏出的美妙和音，也一面欣赏着老师那双手跳出的舞步。她那白玉般的藕臂轻轻随着音乐摇摆，从 莹润的前臂到纤细的手指，每个细胞都优雅地跳着舞。老师的双手就像是舞姿曼妙、动作优雅的舞者，倒立、下腰、后空翻样样都来，只要一个动作，就能在我的心 湖中带起阵阵涟漪。那双像魔术师的手指轻轻指向左边弹跳，高音声部就变成轻盈的鸟儿，在电线上单脚跳；踏步到队伍的中间，中音声部则化身酷爱模仿的跟屁 虫，亦步亦趋地跟着高音声部；右手再来个劈腿，低音声部那浑厚有力的气柱，如同共鸣感十足的汽笛，以稳健的步伐带领乐曲到达让人陶醉的园地，而那双“会跳舞的手”便在这美妙的乐声中，恣意地跳出舞步，与音乐相辅相成，带领我们这群小萝蔔头，舞动充满欢乐的童年。

每一种学习都会遇到瓶颈──就算是吹奏直笛这样有趣的事也不例外。节奏感不好的我，常常抓不准拍子，总像赶火车似的，管他三七二十一地拼命往前冲。不管浪漫、温柔、哀伤抑或是抒情的曲风，我总是“第一个抵达终点”。在同学们的嘘声和责难之下，我对于从前最爱的团练时间，开始感到胆怯，甚至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厌烦。

发现我的异样之后，老师用手摸摸我的头，指着操场上学弟妹放着的风筝，并对我说道：“你有看过顺着风飞翔的风筝吗？风筝总是逆风飞行。它们在空中的每一 秒，都遭受挫折，却仍然冲进风里。你也千万不能因为挫折而放弃下一次的进步。勇敢地冲破逆向的风吧！”直到现在，我仍然记得那天，老师从手掌传递进我心底 的温度，让我重拾信心！

随着四季的递嬗，我们这群小萝卜头升上了初中。已经没办法像从前那样，窝在老师身旁大合奏。然而，就读同校的好友们也都还会自行组队参加重奏比赛呢！现 今，无论是运动会还是园游会，每个母校的活动，我们这些校友也都会热情地共襄盛举──只为了欣赏老师的指挥；只为了腻近老师的身边，紧握那一双温柔、温暖、会跳舞、能指引我们正确方向的手。

看着台上的合奏表演，一旁的学弟赞叹地说：“老师的手部动作真好看耶！”我和同学们相视而笑，骄傲地说：“那当然！因为老师有双温暖而且会跳舞的手啊！”